四川位于祖国西南,在我拜访成都之前,她给我的印象有两个:一是四川地形多山,层峦叠嶂,逶迤连绵,望断百姓出川路;二是人们生活富足,悠闲慵懒,不愿干大事。前者显然是受了古诗的浸染,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”的诗句,早已在脑海深深扎下了根;后者也同样受到了民谚的熏陶,“少不入川”从小就听了多少遍。这次实地一看,才了解到富庶与封闭并不矛盾,四川富庶之地,都集中在西部的盆地,得益于都江堰的灌溉,物产丰饶,人丁兴旺,收获了“天府之国”之美名。盆地四周是崇山峻岭,交通不便,经济相对落后。不到这里,怎会留意四川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?
高耸入云的山脉,阻断了人们出川的脚步,也激发了出川的欲望,孕育了出川的梦想!于是,修路出川,就成了一个梦想,由梦想转化为愿望,由愿望转化为探索,在我们这代人的手中,终于变成了今天的现实!
此时此刻,我们正行驶在四川境内的高速路上。清晨启扉之时,空中云雾朦朦,树木或隐或现,连鸟儿都蜷缩在巢中不愿出来。我们心中隐隐有些担心,一路美景恐怕无法欣赏了。
汽车驶出城区,那静绝人世、巍峨耸立的一脉山峦,就投影在我们游骋的深眸里,人的内心境界便趋向宁静与明朗。公路两侧,高山如猛兽,如鬼魅,重重叠叠, 影影绰绰。山与山之间,偶有小块空地,低洼处形成河流,平坦处遍种庄稼,墨绿色的树冠、深绿色的蔬菜和白褐色的衰草,被弯弯曲曲的小河轻轻隔开,编织成一张绚丽多彩的地毯。山脚下,小河边,常有农家小楼跃然而现,它们大都是单栋,两三层,白墙灰顶,分明是大自然的眼睛,向我们传送着浓浓的情意。
行千里路,如读万卷书!我总觉得,一路行驶,就是在读一部四川交通史,而一闪而过的指示牌,就是这部大书的扉页和目录,引导我们去阅读,去联想,去感悟,去思考。车过广汉境内,三星堆便从记忆中被重新抖出。三千七百年前,成都先民在这一带繁衍生存,创造了灿烂的文明,这里出土的海螺和象牙,曾经引发了考古学家的好奇:先民们是怎样开凿出一条道路,才得到了产自印度洋的物产?他们又是用怎样的方式,将沉重的象牙运回到家乡的?
车子疾奔,有箭头指向汉中。汉中地属陕西,是古栈道的尽头,这是一条连接古代巴蜀与陕西的道路,所过地区山高不见顶,水深不可测,连猴子就难以翻越。但古人硬是在崖峭壁上凿成了三层深深的石洞,石洞里插上木枋,上层遮风雨,中层铺木板,下层作支撑,架成了一条几百公里长的栈道。当时没有火药,没有铁器,如此浩大的工程,即使采用现代化装备施工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更何况是“手无寸铁”的古人!
南充是朱德总司令的故乡,当“朱德故里”闪入眼帘时,我的眼睛为之一亮。朱德肩挑扁担,脚蹬草鞋的形象顿时浮现在脑中。这位革命前辈,始终保持着农民本色,他是四川人民的儿子。其实,走出深山参加革命的四川人又何止朱德一个?从盆地走出去的革命先辈还有邓小平、刘伯承、罗瑞卿……他们在走上了革命道路的同时,既要跨越脚下的大山,更要踏平压在中国人头上的大山,这需要多大的勇气,做出多大的牺牲!
大书的下一页,便是嫘祖故里。嫘祖出生在盐亭,后来嫁予黄帝为妻,相传她发明了栽桑养蚕技术。神话传说汇集着一个民族关于远古的记忆,通过这种传说,可以窥察一个民族的发展轨迹。四川女子能够成为黄帝之妻,隐约传递着一个令人兴奋的信息:古代,巴蜀与内地必定有道路可以往来。
云雾散去,天空逐渐放晴。远处,一条钢铁巨龙威武地驶过。这是穿行在深山峡谷间的铁路,是高速公路的“老大哥”。解放后,刘邓大军就地转业成都,迅速成立了西南铁路局,1952年,新中国第一条铁路——成渝铁路建成通车,随后成昆、宝成等不断陆续开通,“蜀道之难”的局面开始改变。施工过程中,几千名铁道兵战士,长眠在崇山峻岭中,他们的英魂,化作了隆起的高山、奔腾的河流和葱茏的树木。我们为他们的壮举所激动的同时,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浓:我们要发展,但发展一定要以生命为代价吗?我们追求幸福,但幸福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
火车在千山万壑中蜿蜒远去,在大地上画出一个个大大的问号,似乎在诘问苍天,诘问历史!大山静默,溪流无语,空中只有鸟儿在盘旋!
然而,彻底让“天堑变通途”的,不是神话传说,也不是古栈道,也不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几条铁路。真正改变四川交通面貌、创造人间奇迹的,是一支有钢铁般意志的建设大军——四川交通投资集团。他们在新时期,用另一种方式,在全面呵护生命安全的前提下,用更先进的装备,更快的速度,完成了修路出川的历史使命,实现了四川人走出盆地的愿望!
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。当年铁道兵修建的第一条铁路,就选在成都和重庆之间,而交投集团修建的第一条高速公路,也同样选择在这里。成渝高速的建成通车,是四川交通建设进入新阶段的重要标志,是四川交通史上一座新的里程碑。
前面是一座高山,山下是一条隧道,双向的隧道像两只黑洞洞的大口,我们好像被吞噬下一样,在这个巨大动物体内行驶。不久,远处显出一孔白光,光线越来越大,越来越亮,瞬间就进入了一片灿烂的阳光里。在自己修建的高速路上行驶,遇到了无数条这样的隧道。每次穿越,都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