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一旦被眼前的情景点燃,便如一团烈火熊熊燃烧,绽放出璀璨的光辉!
小时候,读过一本狩猎的故事书。那本书纸张泛黄、边角折卷,前后都缺页,像个脸色浮肿的病人,但书中绵延的长白山,茂密的白桦林,神奇的动植物,以及祖孙二人惊险、曲折的狩猎经历,总能引发出各种神秘的想象。如今,那本书早已不知去向了,但书中的故事却常来入梦。对长白山、白桦林的情结,也始终牵记于怀,萦绕于心。
亲临长白山,再读白桦林,是在30年之后的今天。走出长白山机场,汽车便沿着飘带般的公路蜿蜒前行。前面的白桦林被道路分成两列,齐刷刷地迎来,又迅速闪向车后。这样的情景见惯了,并没有察觉与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。时间久了,才发现异样:尽管道宽路畅,汽车狂奔,却总也走不出密林,看不见尽头------原来我们是在长白山大森林中穿行啊!
想起了儿时对长白山的记忆,心中一阵惊喜。白桦林是那样的熟悉,又是那样的陌生!她是长白山的扉页,欣赏这无边无际的白桦林,如同欣赏一幅轻歌曼舞的表演。小河边、山坡下,她们并排站在一起,前后左右间距相同,一直延绵到视野之外的天边,形成世间最壮观的舞阵。舞者大都身材修长,姿容灿烂,脚下积雪拼成的洁白长裙,与白桦树的素颜浑然一体。风儿将箫笛吹响,她们便一起在雪中起舞,月下婆娑。动作是那么优雅和谐,那么整齐划一,向左都向左,向右都向右,同一节拍水袖轻摆,同一音符细腰软舞。伴随着轻盈欢快的舞步,清纯的天籁也同时飞出,飘向高山,飘向蓝天……
将近山顶,天气越加寒冷,积雪也越加深厚。白桦林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踪无影。正纳闷间,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另一种树木,他们构成了与白桦林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景,另一幅图画,另一样情调。他们的颜色接近白桦,却分明不是白桦。白桦高挑、柔长、笔直,他们则低矮、粗壮、弯曲;白桦不枝不蔓,树枝一律指向蓝天,他们身体却沿着山体倾斜,末端树梢又高高翘起,再直指蓝天。白桦处于开阔平坦的地方,疏密有致,他们却因地形突兀低洼而或群或孤;最大的不同表现在精神气质,白桦纤弱温柔,浑身上下散发着脂粉气,而他们却质朴豪迈,粗壮的臂膊上透着沧桑与伤痕。
岳桦,这是你的名字!但好听的名字掩盖不了生存的艰辛。荒凉的山坡,贫瘠的土壤,寒冷的天气,还有常年不断鬼哭狼嚎般的山风,似乎就是你的宿命。尽管老天只给你每年三个月的生命期,其余时间只能与白雪为伍,与秃山为伴,但你不哀叹,不退缩,而是勇往直前,与命运展开了搏杀。于是,天地之间演绎出了一场生与死的博弈!即使被狂风折断,被严寒冻僵,被荒凉困扰,躯体也如头颅被砍的刑天,以干为矛,以枝为剑,继续与厄运搏斗。倒下了,身体就化作一行行文字,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上书写着世间最悲壮的篇章。
凝望这些树,你能感到他们激烈的心跳,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喘息,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。你无法想象,他们是以怎样的智慧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下来的。冥冥之中,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,激发了他们的生命。所以他们才这样坚韧不拔,坚强不屈!
从树的颜色形态来判断,不难得出一个结论:白桦与岳桦应当有相同的基因,共同的祖先。亿万年前,白桦树一起手拉着手,肩并着肩,一起在长白山上,二道河畔唱歌跳舞,吟诗作赋,生活好不快活自在。只是子民增加,而长白山的风水宝地已经被瓜分完毕,寻找安身立命之地就成了白桦后代的使命。于是,部分年轻的白桦一头挺进高海拔地带,并不惜改变自己天性,终于找到了生存的空间,逐渐适应了严寒贫瘠的环境,开始俯瞰群山,傲视同类。
超越了自我,白桦就变成了岳桦。没有二道白河的滋润,他们学会了从冬雪中吮吸甘霖;得不到泥土的垂青,他们学会了从火山灰中感受大山的慷慨。他们鄙视歌舞升平的享乐,看不惯饭来张口、衣来伸手的安逸。总是脚踏实地、全神贯注地经营着脚下的土地。祖先血脉中的平庸和无为,逐渐兑化为坚韧与不屈,精神变了,外化的树形也逐渐改变了,而世代相传的基因,也从此发生了根本的改变。
如果说长白山是一本大书,那么白桦就是书中的图片。而岳桦,则是最美丽、最动人的画卷。 (中华企业文化网) |